第六十章 手术室外

半个小时之后，陆泽南赶到了医院。 他带着我，直接去收款处，用他的卡划了钱过去。 钱到位了，手术也立刻被安排了。 护士们推着奶奶，从专用电梯下楼，进了手术室。 从陆泽南出现开始，我就一直在哭。奶奶进了手术室之后，我哭得更厉害了。 姑姑在旁边坐着，也是满脸泪痕，不断地哽咽着。 “别哭了。” 陆泽南看了我一眼，有点别扭地说。 我没理他，哭得更厉害了。 陆泽南脸上的表情有点僵硬，有点无奈，还有点恼火。他笨手笨脚地拍了拍我的肩膀：“乔叶，我说别哭了。” “……” 我哭得肩膀直抽，根本就没心思理他。 我做梦都没想到，奶奶的病，居然会恶化得这么快。如果手术失败，我今天下午和奶奶见到的那一面，就会是最后一面。 事情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…… 姑姑擦擦眼泪，站起来，嗓子有点哑：“谢谢你，小陆。要不是你，这次妈的病就危险了。” 我注意到，她换了对陆泽南的称呼。比起生硬的直呼其名，或者“陆总”，“小陆”这个称呼，要亲近得多了。 陆泽南站起身来，很有礼貌地微微点头：“不用客气。这是我应该做的。” “哪里是应该呢……”姑姑长叹了一声，模样有点感慨，“亲生母子之间，都不能做到你这个地步。” 我哽咽着提醒她：“姑姑，你说得有点多。” 陆泽南毕竟是个外人。乔北亭固然不好，但他和奶奶之间的事，还是不要和外人抱怨出来的好。 姑姑惊觉失言，有点尴尬。 陆泽南一脸没听懂的样子，换了个话题：“时间已经晚了，阿姨和乔叶先去休息吧。尤其是乔叶，还在生病的人，最好不要熬夜。” 姑姑问：“你怎么知道她在生病？” 我指了指身上还没来得及换的病号服。 “啊，对了。”姑姑有点尴尬，“我忘了这件事了。” 陆泽南没什么反应：“你们先去休息吧。” 姑姑摇头：“不用了。倒是小陆，你先回去吧。” 陆泽南微笑：“菲菲是我的未婚妻。照顾她的奶奶，是我应该做的。” 听见“菲菲”这两个字，哪怕我正在难过，心里也是一阵腻味。 “那也行。” 姑姑不再坚持，拿起钱包，“在这里这么久，小陆你也饿了吧。我去给你和叶子买点夜宵。我记得，楼下好像有两家二十四小时开放的店。” 陆泽南走到她身边：“还是我去吧。” 姑姑摇头：“不用，我想出去走走。” 也对。我心想，照顾了奶奶这么久，姑姑想出去散散心，也是正常的。 陆泽南从她身边让开。姑姑吸了吸鼻子，拐过一个弯，很快不见。 身边没有了其他人，陆泽南坐下来，抱住我的肩膀。 我有点不适，扭了扭：“你干嘛？” “别乱动，别惹我。”陆泽南淡淡地说，“只是让你哭一会而已。乔叶，你不要想太多。” 我就知道，他刚才那副彬彬有礼的样子，都是装出来的。姑姑不在，他就又恢复了老样子。 “真的不用了。”我诚恳地推开他，“你知道，我没兴趣和乔菲共用一个肩膀。” 也没兴趣用同一个男人——我在心里偷偷地加上了一句。 陆泽南剑眉一拧，又把我搂回了怀里：“哭吧，我知道你想哭。” 这种“我全都知道”的语气，到底是怎么回事？他以为他是什么人？他凭什么觉得，自己这么了解我？！ 我气得想打人，悲伤的情绪都淡了不少：“我不需要！你放开我！” “不知好歹。” 陆泽南手没动，皱着眉头，冷冷地丢出了一句。 “你——” 我刚要说话，一抬头，发现姑姑站在不远处，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。 我心一凉，站了起来：“姑姑，你怎么回来了？” 姑姑的表情很快恢复了正常：“我走到一半，想起来还没问你们要吃什么。” “……哦。”我胡乱点了点头，有点心虚，“我想吃皮蛋瘦肉粥。” 陆泽南表情不变：“我吃什么都可以。” 姑姑“嗯”了一声，转过头就走。 走出两步，她踉跄了下，差点被地上横着的电线绊倒。 我想，姑姑一定是把我们刚才的动作全都看在眼里了。 我忍不住胡思乱想。如果奶奶醒过来，姑姑会把这件事告诉她吗？ “别想太多。” 陆泽南揽住我的腰，从背后抱着我，“乔叶，清者自清。我和你之间根本就没有发生什么，你不用想着怎么向她解释。” 我轻声说：“我没在想着怎么向她解释。” “那样最好。” 陆泽南颔首，下巴戳着我的锁骨。 我等着他松开我。可是，陆泽南没有一点要放开我的征兆。 从我的角度，刚好可以看见手术室门上挂着的电子万年历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。很快到了零点。 “我今天把乔菲送回家，路上，她一直在哭。” 陆泽南突然说，“她问我，我是不是对你有意思。” 我没说话。 放在平时，我肯定会抑制不住好奇心，想知道陆泽南到底是怎么回答的。现在，我完全没有那种心情。 “我让她不要乱想。我当时说，清者自清。”说到这里，陆泽南停顿了下。 要不是他刚送来了奶奶的手术费用，我简直想笑出声来。 三更半夜溜进我的家，逼着我和他上床……那些时候，陆泽南怎么不说什么清者自清？ 他要是算得上“清”，那黄河肯定也是清的。 陆泽南松开我，继续说：“但是，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。” 他这是什么意思？ 我一怔，刚要把话问明白，听见姑姑的声音：“皮蛋粥买来了。” 我转过身，看见姑姑手里拎着两个盒子。 姑姑解开塑料袋，递给我一盒，又递给陆泽南一盒。 我没接，问她：“你不吃吗？” 姑姑淡淡地回答：“我没胃口。” 她的话，让我有点莫名的不安。 我随便扒了几口粥，根本没吃出是什么味道，就推开了。